風景。人間

「我記得你那時候崇拜的是李小龍？」清文突然想起湯志豪以前的愛好。

「對呀！那時候在新戲台那邊看過『精武門』之後，我就迷上了功夫。還曾經到道館去學過一陣呢。」湯志豪說。

中學時代所有的男同學在下課之後，都會比手畫腳的模仿從電影中看來的武術招式。他們雙拳緊握放在胸前，側著身子面對敵人，不停跳動隨時準備踢出一腳，口中發出那種像猩猩一樣「喔喔」的叫聲。

但是兩個男孩花拳繡腿一陣子之後，總會弄假成真，真的打了起來。這時功夫招式都不管用，只是拉扯打滾而已。

「我還學過雙節棍，沒有打到別人，卻常常把自己打得鼻青臉腫。李小龍死的時候，我真的哭了。」湯志豪懷念的說。

「你幹嘛那麼懷念他？」蔡孟勛問。

「不曉得，就是看到他把壞人、日本人、美國人打得落花流水，感覺很爽而已。」

「不過他自己都娶了美國老婆，生了一個洋小孩？」

「電影都是騙人的，這個你們也信？」廖宇民說。

清文想到，他們這一代真的受到電影影響很大，和他們父親那一輩的人不一樣。

小鎮總共有兩家戲院。雖然各自有名字，但小鎮的人都以新舊來區分。「新戲台」就在餐廳附近，因為在小鎮中心，所以觀眾比較多，片子也比較新。另一家「舊戲台」在清文家附近，有時候還會兼著演出歌仔戲。

清文在新戲台看過幾部片子映象很深。其中有王羽主演的「獨臂刀王」，還有用自己存的錢，請父親看的日本片「酷斯拉」。

雖然清文小學的時候家裏已經買了電視，但看電影的經驗完全不同。每次他進入那個黑漆漆、因為挑高而顯得巨大的戲院時，總覺得有一種神祕的氛圍。

當放映機的光線一投射到大螢幕，他總是反覆在螢幕和放映機之間看著，懷疑那道漂浮著細小灰塵的神奇光線，為什麼可以製造出這些五彩的幻象。

不管是王羽在片中飛簷走壁，或者是酷斯拉將東京的大樓踩爛的畫面，都遠遠超過清文在小鎮恬靜生活的範疇之外，因此讓他看得目瞪口呆。

如果當時有人在旁邊幫他拍照，一定可以拍到一個手拿烤玉米、嘴巴大張、眼睛放光的小男孩。

清文曾看過一部日本片，有一個畫面是富士山，前景是一棵櫻花，中間則有一片海水，雖是家裏月曆常見的畫面，卻放大了幾百倍，讓他感覺身歷其境。又看過一部在瑞士拍的動作片，其中的湖光山色和典雅建築，更讓清文充滿了對異國的幻想。這些畫面都深深印在清文的記憶當中，好像他曾經到過那些地方一樣。

當時戲院門口都有攤販在賣烤玉米、香腸或是魷魚，也賣切好的水果或是燒酒螺，所以戲院裏面充滿了各種台灣特有食物的味道。這些都和螢幕上的古典中國或是摩登東京，形成了一種後現代式的融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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